亨特·S·汤普森

2005年2月20日，美国传奇作家，“刚左”新闻（Gonzo Journalism）开创者以及被纽约时称为“Blog精神教父”的亨特·汤普森（Hunter S. Thompson）以开枪自杀的方式结束了67年的传奇人生。刚左的报道风格“基于福克纳的思想，即最好的小说远比任何一种形式的新闻更为真实”，旗帜鲜明地反对传统新闻报道观念中的客观、中立、真实原则，认为不可能存在真正“客观”的报道，对于一个记者而言，应该尽可能把自己的亲身感受写入新闻，并努力从报道题材选择和主客体关系重建上进行开拓性的思考与实践才是最重要的。汤普森说，一个好的刚左记者，“需要大记者的才华，画家和摄影家的眼光，以及演员的多变”。对于一代美国学生来说，正是亨特·汤普森把新闻搞成了一种既危险又古怪的职业。原来的新闻从业人员都是一些未经世事的、穿短袖衬衫打着领结的温文尔雅的白人男孩，在他出现之后，干新闻的成了抽登喜路、无论何时都戴着墨镜的家伙。很多有抱负的记者一而再再而三地穿着运动服、戴着廉价太阳镜、拿着采访本出现在当地的市政厅，这都要归功于他———或者怪罪于他。而汤普森的“海森堡定律”：观察者的在场，不仅改变了事件的过程，而且其在场的重要性还经常超过事件本身，更是当今所有Blogger们信奉的至理名言。 约翰尼·德普主演的影片《赌城风情画》改编自汤普森假托体育记者“劳尔公爵”（Raoul Duke）之名于1971年所写的同名报道，叙述他与律师朋友——刚左博士（Dr.Gonzo）前往拉斯维加斯报道沙漠摩托车赛，却在毒品和迷幻药的作用下，歇斯底里地寻找起了美国梦的经历。汤普森死后，西方媒体多将刚左新闻主义的词源归于《赌城恨憎》里面的萨摩亚律师刚左博士，但gonzo.org的创办者克里丝汀·奥西蒂斯（Christine Othitis）在其文章《刚左新闻主义的发端与观念》中说，gonzo来自汤普森的朋友比尔,卡多索的一封信，是加拿大法语gonzeaux一词的误拼。《赌城恨憎》于1971年刊于《滚石》杂志之后，引来无数的刚左模仿者，但没有一个人能做到汤普森那样表里如一，至死不休。他文章的种种闹剧风格，他的政治态度和激烈的人生实践结合于一身。 从体育和政治入手，几十年来汤普森一直深入美国文化的心脏，把握社会的脉搏。他不仅不中立，而且满腔怒火，象一个疾恶如仇的复仇天使，使用炸弹一样的语言揭露美国社会和政治的丑恶面、阴暗面。在他的“恐惧和嫌恶”系列他写到“尼克松代表了美国黑暗、腐败和无可救药暴力的一面”，在《世纪之猪》里，你可以读到：“布什的罪恶如此深重，他能让尼克松都显得清白无辜；克林顿是只猪，但他是我们的猪。”也许他最大的优点是诚实。汤普森自杀之后，泰勒斯告诉美联社说，汤普森不免在道德上时有越轨之举，“在这个讲究政治正确的时代，他从来都不会政治正确。” 奥西蒂斯则在文章中说，汤普森的歪曲中也有某种智慧，谎言中也能见到真理。但是，如果有人对他所写的每件事儿都当真，便会错失刚左新闻主义的重点。它并非反政府，而是一种反新闻主义。 虽然汤普森的“漫骂”“辛辣”等幽默天分在美国文学史上无人能及，但真正让人们把他放进马克·吐温这样幽默大师级的行列还是他文字的考究精美与文字后面所要表达的真知妁见相映成辉。有人称他是美国的良心，是真正的美国精神。 他在美国911惨剧发生二十四小时后写了一篇题为《在美国的恐惧和嫌恶》的文章，除了真实地把握住了美国全民的悲痛，对人类和平的忧虑，还准确地预言了布什对外发动战争的必然性。无论是替摇滚乐杂志《滚石》，还是近年来为体育杂志ESPN写的专栏，他的文章总是可读性很强。他对《圣经》里“启示录”篇的语言倍加赏识，这也可以用来形容他自己的语言风格。他说，他最喜欢反复吟诵和引用“启示录”里面的句子，不是因为任何宗教信仰，而是因为它语言的魔力，因为“它被一种近似疯狂的纯粹引导，逐渐变成音乐”。 尽管汤普森觉得“作家”这个称呼更适合他，而不是“新闻记者”，但他传世的作品并不是关在象牙塔里编织童话故事一样的文学作品，而是他用自己独特的视觉，抓住社会中某一面鲜活的真实枝节，付之于符合逻辑的主观思维主干，并长出一树充满诗歌韵律的繁茂文字绿叶。他从不回避用强烈的字词表达他的爱憎。众所周知，汤普森对写作的追求一直是严肃而恭敬的，而与写作相比，汤普森的个人生活，倒更象是演员式的放任滋事，刻意衬托和突出他的写作生涯。 他从不回避而是主动坦白那些“放肆姿态”，比如在他无名无钱的早期，他曾写信向美国总统约翰逊要工作，向从未谋面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福克纳要钱。除了饮酒磕药，汤普森对枪支火药更是爱不释手。有一次他对着自己的一本书连开三枪，并把他赠给一位好友，算作亲笔签名。 汤普森的个性极为张狂，他酗酒，吸毒，遗愿之一，是将自己的骨灰填进炮膛，一炮轰掉。自杀前，他少见地把儿子和孙子请到了自己的农场。最后时刻，他还在与妻子通电话，心平气和，谈着谈着就朝自己开了枪。他活到了67岁，不算老弱，但很多朋友都说，他早晚都会走自杀这一步。 “他或许会死得较早，但是他用质量而不是活多久的数量来弥补……难以界定他的报道是否出于个人目的而富于煽动性，又或者只是喝醉酒后不负责任的行为。”这是汤普森担任报纸撰稿人时一名编辑对汤普森生活方式和写作手法的评价。正像当年汤普森因为不能按时交稿于是随便交几张散乱的文字充数，无意之举促成了“荒诞新闻”的诞生，而他本人的桀骜不逊放荡不羁也为美国文学史平添了一笔浓烈的锐意。